我永远记得
儿时,母亲打我
总是高高举起右掌
她的眼睛紧盯着我
仿佛要穿透我的五脏
她眼里有怒火和怨气
还有恨铁不成钢
而后,她眼眶里火气慢慢变淡
变成山里的清泉两汪
而后,她右掌慢慢变软
软的像鸡毛掸子
而后,轻轻落下
变成春风般轻拍肩膀
有时她眼里会噙满泪花
用手掌抚摸我的脸庞
有时她会把我揽在怀里
双手捧起我的腮帮
我不解无语地望着她
只感觉她掉在我脸上的泪滴
滚烫
我永远记得
我做错事或惹母亲生气
她都会用左手抓住我
然后高高举起右掌
然而,却从未真正落下
从未重重打在我身上
久而久之,知道她不会真打
于是,当她再举起右掌
我反而笑嘻嘻把脸蛋送上
这时母亲会扑嗤一笑
说,厚脸皮,臭狗屎,别自以为
很香
我永远记得
那年,清明前带着儿子
给母亲扫墓
儿子问:爸,婆婆打过你吗?
我说:经常啊!她高高举起右掌
咬牙切齿,恶狠狠像狼
脸色阴沉沉布满寒霜
打哪啦?是打脸吗?儿子问
我无语,望着母亲长草的坟墓
突然,我一下子明白了
母亲打我的右掌其实都落下
只是,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每次都结结实实地
打在了她自己的
心上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